於是從初七開始,縣衙跟前分發糧食的棚子就冒起了熱騰騰的白氣,發到百姓手中的再不是一小袋的白米,而換成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
雖然拿着粥是不用再自己想法做了,但百姓們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差別。便有人很是不滿地提出了疑問,而早有準備的蔣充便命專人在旁大聲宣揚起了如今縣城的難處,一時倒也安撫住了有些躁動的人心。
但問題依然還是存在的,尤其是當吃了兩天白粥後,百姓們更覺得肚子餓得難受,頓時一些傳言和矛盾也終於爆發了出來。
先是在難民中不知什麼時候傳開了一種說法,說是官府只是給他們這些避入城裏的鄉野百姓白粥,原來縣城的百姓依然能分到白米。這個說法一經傳出,許多難民就不為不滿,所謂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樣是諸暨縣的百姓,憑什麼我們要餓着肚子?
好在,發現有這苗頭後,官府就已出面澄清,表示官府對所有百姓都是一視同仁的,無論是原來的縣城居民還是避入城來的,全都一樣,都只能分發白粥。為此,楊晨還以身作則,自己也留在施粥的棚子前,和所有人一樣都每日只吃兩碗粥。
眼見縣令大人都這麼做了,而且難民們又確實看到縣城百姓和自己一樣都拿了碗來領粥,這不忿之氣才終於消散。
可楊晨他們還沒來得及抒一口氣呢,新的流言再次生出。這回,卻是縣城百姓中間所流傳的了:要不是這些四野八鄉的難民湧入縣城,搶奪了本來屬於他們的糧食,現在他們根本就不會餓肚子!
人就是如此,在豐衣足食的時候,或許能做到與人為善,也樂得與他人分享,可一旦連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無法達到,心思就完全兩樣了。現在縣城百姓一聽這說法,便感同身受,頓時就對那些棲息在自家附近的難民產生了的濃厚的敵意。再加上有人還刻意將之前的流言與此相結合,說那些難民有了吃的還不知感恩,居然還對城裏的百姓橫挑鼻子豎挑眼,實在是一群白眼狼。
這些說法,很快就成為了所有原來縣城百姓們心中的共識,而這也讓縣城百姓與難民之間的敵意越來越深。
這種敵對情緒的不斷累加,導致的就是兩方面百姓的不斷摩擦與爭吵,甚至有不少人因為一點小事而動起手來。若不是如今縣城中百姓們因為吃不飽飯而沒有太多的力氣干架,只怕這矛盾就更深了。
但即便如此,也讓縣衙眾人感到頭疼不已了。畢竟相打無好手,要是有個萬一,某方把對方給打傷乃至打死了,這事情就更難處理了。所以縣衙這幾日裏除了維持施粥棚這兒的秩序外,更多的精力都投放到了阻止縣城原居民和鄉野間百姓的爭鬥中去。而在短短兩日裏,他們已經制止了五撥人的爭鬥,但隨着雙方的怨恨越來越深,紛爭摩擦也就越發頻繁,這讓楊晨這個縣令感到肩頭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十二日午後,城東一片空曠的街道之上,兩撥各有二十多人的年輕人正對峙在一塊兒。在這些人中,不少手裏還提着些木棍或是柴刀,一副隨時都要與對方拼命的架勢。
本來,這邊曾是縣城的一個市級,但這場大水一來,這兒的市級自然也就開不成了,再有這兩撥人往這兒一戳,一般百姓更是連靠近都不趕,走路都是繞着走的。
但在離此不遠的拐角處,依然藏着十多名漢子,赫然正是縣衙的那些捕快們。看着那兩撥人對峙半晌後已開始指罵起來,眼瞅着就要動上手了,壽老四忍不住看了身邊的楊震一眼:「二郎,我們還不上去嗎?這要真打起來了,出了什麼傷亡,咱們可要擔上罪名哪。」
原來就在這兩撥人起了衝突,並挑選在城東這邊群戰前,縣衙便已收到了風聲。楊晨身為縣令自然不會輕視這麼大的事情,趕緊派了手底下的人趕來阻止。不料趕到這兒,看着雙方還在說話,楊震卻讓眾人暫時藏起來,靜觀其變。
楊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