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否?」
雖鄭璞的話語,乃是妄議朝廷成敗很犯忌諱,但柳隱並沒有迴避。
而是滿臉穆然,重重頷首,朗聲而應,「然也!」
是故,鄭璞也露齒而笑,並沒有急着回答。
乃是起身,挪步到窗帷處,負手昂頭,看着夜幕中的皓月,亦不忘出聲相邀,「休然兄,且看這星辰。」
「好!」
對此,柳隱有些不明就裏,但也不拒絕。
應了聲,便起身而來,與之並肩,沉靜的仰望着星辰。
盛夏的夜色,尤其撩人。
平視連綿的山野,入目所及,皆是皓月如水銀迸裂灑滿了人世間。
昂頭而顧,只見那稀稀疏疏的星辰,被隨意錯落釘在夜色之上,一閃一灼的掙扎。
而鄭璞看似喃喃自語的飄渺聲音,亦如夢如幻。
「皓月星辰,亘古不變。」
「然芸芸眾生,古往今來,留名於世者,寥寥無幾。」
「今益州疲敝,那又如何?」
「今大漢式微,那又如何?」
「滄海橫流,更應顯我輩男兒本色!」
「生逢亂世,當提三尺青鋒,驅十萬甲士,立不世偉業!」
「安能瞻前顧後,徒做田舍翁富貴計邪!」
「休然兄,我雖不才,亦不願做庸碌輩!有志以胸中所學,但求青史留名耳!」
說到這裏,鄭璞側頭,目視着柳隱,「成,固然喜!敗,亦無憾!」
一番話語,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亦讓柳隱,一時目瞪口結。
他問鄭璞之前,自己就曾思慮過,鄭璞會如何作答,會說出如何緣由。
然而,他自忖的答案與鄭璞給出的,迥然不同!
甚至是,背道而馳!
他根本沒有想過,眼前這位看似羸弱且溫文爾雅的少年郎,胸中竟有如此激昂的志向!
古今籌畫士,先謀己,次謀人。
為何這鄭家子,竟不同邪?
但,心中諸多不解,亦不妨礙,他鼻息漸漸沉重。
覺得胸腹中有一股熱浪,猶如熊熊之火在炙烤,將欲洶湧溢出。
「生逢亂世,當提三尺青鋒,驅十萬甲士,立不世偉業!」
「但求青史留名耳!」
這亦是他年少時,便嚮往的未來!
只是可惜,隨着年齒痴長,此身銳氣亦被那世俗利弊給消磨殆盡!
變成了,甘於庸碌,只求苟身!
流年匆匆,我竟已淪為俗人,而不知也!
可悲矣!
亦可恨耳!
「呼~~~~~~~~」
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
柳隱側身,目視鄭璞,緩緩後退幾步後,猛然躬身作揖,聲若驚雷,「子瑾之言,振聾發聵!隱得聞,方悟蹉跎歲月而不自知耳!當以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