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下來，c國，李家

    重樓坐在檐下的竹椅上，打着扇，看院中流螢在花叢中飛來飛去，仿佛又回到當年……

    真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他還能回到這裏。

    即使生命已經走向終點，能重新回到這個家，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蟬鳴聲聲，小池塘里偶爾有青蛙叫上幾聲，為夜色篇章配個音。

    「義父，你喜歡這裏嗎？」李天逸端着茶盤，和衛鳳華一起過來了。

    重樓站起來，微笑道：「喜歡，很喜歡。我一個人流浪久了，今日又體會到了家的感覺。謝謝你們收留我。」

    「義父客氣了。」李天逸把茶盤放下。

    衛鳳華也落座：「重先生，你就把這裏當自己家好了。」

    她臉上掛着親和的微笑，身上的天青色旗袍把她的身段勾勒出來。徐娘半老，風韻猶足。

    重樓看着她，心神一盪，他趕緊別開目光。

    「謝謝，這園子裏的景致真是太美了。」重樓掩飾道。

    「這是我先生設計的。」衛鳳華說。

    重樓怔了怔：「哦，那他肯定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是的，我先生不僅有才華，還善良。李氏醫藥能有今日的名聲，大多都是他的功勞。看在那些功勞的份上，李氏醫藥的老夥計們都很支持天逸。」衛鳳華緩緩道。

    李天逸吃驚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父親是母親心上的一道疤，不可碰觸。他從小就知道，不要在母親面前提父親，以免惹她傷心。可今日，她竟面色平靜的對人講起那些過往。

    「你很愛他？」重樓問。

    李天逸正想打斷，衛鳳華已經笑着說：「是。平生一顧，至此終年。」

    李天逸難過的要哭了。

    從前他不懂情愛，只知道小心翼翼的哄媽媽開心。如今，他很明白這句話：平生一顧，此此終年。父親就是母親的終年。

    「你，長情。」重樓的聲音沙啞了下去，「或許，不該這樣。放下一些比較好。」

    「沒什麼放下放不下。我先生在我心裏，我兒子在我身邊，我不孤單。」

    水開了，衛鳳華優雅的沏茶。

    重樓靜靜的看着她，心中感慨萬千。鳳華，謝謝你的平生一顧，至此終年。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默默的看着你們母子。無數次想回到你們身邊，可惜……命運不允許。

    他無意識的抬手捶捶胸口。衣服上，紅痣如心頭的硃砂，鮮紅勝血。

    碧綠的茶葉在水杯中沉沉浮浮，衛鳳華抬眸緩緩一笑：「重先生可是李家故交？你，認識李金嗎？」

    「不認識。」重樓急忙搖頭，矢口否認。

    他回答得太快，語氣略慌，讓衛鳳華更加懷疑，他是丈夫的故友，知他家有事，特來相助。

    一定是丈夫生前就拜託過他的吧？他不願意承認，那便算了！

    總之，她知道丈夫的心意來到過，這就足夠了。

    「對了，怎麼不見夜小姐？還在生氣嗎？」重樓問。

    「沒有。」李天逸急忙說：「她去她大伯家玩了，明天回來。」

    重樓這才放下心來。剩下的日子，就和老婆兒子、兒媳婦一起度過吧。

    他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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