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縣,北接梁郡,馬超與田信已經連在一起。
馬超半夜中從睡夢中驚醒,大營冷寂安寧,他披一領羊裘大氅走出寢帳,見馬岱坐在篝火前烤肉,用餐。
察覺馬超出來,馬岱起身挪了半個身位,見馬超神色不寧,詢問:「兄長?」
「又夢到父親了。」
馬超落座,接住馬岱遞來的溫熱奶茶飲一口,喉嚨舒服許多:「父親呼喊着報仇……還夢到我與孝先提兵殺回冀城、上邽,將楊阜滅族。」
曹操殺了馬騰、馬鐵等二百餘人,涼州豪強則當着馬超的面,將他妻妾、子女一刀刀砍死在城頭。
可北府兵已經決定後撤支援宛口戰場,現在全須全尾跑回南陽,就已經奠定了未來的絕對勝利。
北府兵要撤,還通告左軍一起撤,望着包圍的譙縣,馬超心緒糾結。
這一撤,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統兵,也不可能帶兵復仇。
現在回援中軍不存在任何可供攻訐、辯論的疑點,只要與中軍匯合,大軍安全退回南陽,那就是一場戰略上的極大勝利。
不需要殺傷多少魏軍,魏軍會自己打起來,或一鬨而散。
咕嘟咕嘟喝光杯里的奶茶,馬超閉眼養神:「就此退軍,我不甘心。」
「兄長,陳公已髮長書於我軍,軍令如山,絕難更易。」
馬岱臉上沒有情緒:「我軍已立於不敗之地,此必孫權所不願見之狀。吳軍將出淝水,意在隔絕淮水,我軍唯有與北府兵匯合,走中原馳道返回宛口。今若躊躇不定,梁郡為敵虜所佔,我軍休說破譙縣復血仇……恐將覆沒於此地。」
「我自知之,我如何不知!」
馬超苦惱沮喪,憤懣難平:「如此退兵,我實不甘心!」
「兄長,若歸路斷絕,我軍吏士多系降軍出身,你我焉有活路?」
馬岱壓低聲音:「全賴我軍連戰連捷,軍中吏士才傾心盡力。若是困頓受阻前路無望,吏士必懷二心,屆時如何是好?」
縱然能帶着嫡系騎兵突圍跑回荊州,建國以來如此巨大的敗仗,足以毀掉一切。
馬岱伸出手抓着馬超小臂用勁抖了抖:「兄長,你我已非壯年,今何必執念於舊人之事?兄長效力陛下以來,受爵趙公,光耀門楣與漢休戚與共,應知足了。也該為家中新人做長遠打算,想來伯父復生,也會如此衡量。」
「是啊,你我已老了。」
馬超推開馬岱的手,攏了攏背上的羊裘大氅,目光遲鈍打量周圍,低聲嘀咕:「該知足了……可我不甘心。」
兒子、女兒的身影從面前閃過,早年遇害的子女已經模糊記不清楚。
馬岱又勸:「兄長乃當世虎將,朝廷豈能長久閒置?」
回應馬岱的只是馬超的一聲喟然長嘆。
孫權上表內附的使者繞道彭城,正向曹植、臧霸轉達一同匡扶漢室的意願時,馬超主動撤圍,向北與田信匯合。
十八日時,北府兵為前隊,三十二營新軍與願隨漢軍遷往南陽的四萬戶百姓在中,馬超斷後。
此時的宛口如同當年長坂坡,潁川、陳郡、梁郡、陳留郡早前逃竄來的百姓扶老攜幼,如溪流匯聚,終於在宛口匯合為一。
每日主動遷移避難的百姓少則三千,多了五千。
沒有選擇,百姓會苦苦忍受;如果有選擇的話,百姓會用腳來投票。
從曹休丟棄舞陽防線時,從夏侯尚退避、丟棄郾縣防線時,潁川、汝南的百姓就開始向宛口撤離。
當地官吏止不住,不能撫民導致治內人口流失,是要追責治罪的,索性一些官吏也跟着百姓出逃,聰明一些的官吏會詐死,製造自己死亡的假象,混在逃難百姓群體中向南陽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