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慈默然,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人有多麼任性,名聲對她來說可有可無。
「你終究要恢復原來的身份,若是今夜的事情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衛慈努力抑制想要顫抖的衝動,暗暗咬了舌尖,以疼痛克制身體本能的畏懼。
為什麼怕?
不僅僅是因為上輩子的陰影,這一世他更怕被對方現端倪,視他為怪物。
姜芃姬佯裝自己沒聽懂,「與自己的臣子抵足而眠,這不是挺好的事情麼。」
衛慈深吸一口氣,他與身側這人打了多年交道,理智告訴他情緒越激動越是容易掉入她的陷阱,包括今天所謂「抵足而眠」的舉動,要麼是她一時興起,要麼是她另有陷阱。
他都要提起十二萬分精神對待。
「女郎說笑了。」衛慈直接點出她的性別,「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女扮男裝,總有一日要恢復身份。哪怕今夜我們倆關係清白,可被人拿出去當談資,依舊會給你的名聲惹來污點,你為什麼就不肯重視這點?」
姜芃姬嘖了一聲。
「我不在意這虛無的東西,你很在意?對於百姓來講,誰給了他們好處,誰就是好人,誰就值得被他們歌功頌德。相反,誰要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哪怕曾經做得再好,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翻臉不認人。你以為我會需要這種愚民所給予的『名聲』?嘖,我是不稀罕。」
什麼好名聲壞名聲?
在姜芃姬看來,更像是施加在身上的無形枷鎖。
衛慈心中一嘆,他該明白的,哪怕開局不一樣了,陛下的本質依舊是一樣的。
「慈也不在意這些虛名。人生百年,身後僅留一具白骨罷了。」衛慈覺得有些神奇,他竟能和這人心平氣和地談話,只是地點有些不太好,「……但是……慈很在意你的名聲……」
幾乎是鬼使神差的,衛慈說出埋藏心底、從未吐露的真心話。
可是,這話剛剛說出口,一股難言的危機感自腳底板直直衝入大腦。
感覺到脖子上那隻纖長細白的手,衛慈唇邊噙着一縷苦笑。
這是……意識到他有異常,覺得他是妖怪,所以動了殺意了?
這一刻,衛慈反而沒了恐懼的情緒,亂跳的心臟也恢復了一貫的度。
姜芃姬用一貫冷靜的口吻道,「你真的是衛慈,衛子孝?」
衛慈回答,「是,如假包換。」
半響之後,姜芃姬並沒有捏斷他的脖子,反而頗感興趣地道了句,「有趣。」
一開始只是懷疑,覺得對方不太正常,如今卻是完完整整肯定了。
有趣?
衛慈不寒而慄,旋即又覺得這才是陛下該有的反應。
若常人知道有人重生了,知曉自身未來的軌跡,第一反應便是懼怕,甚至想着剷除。
可這事情對於陛下來說,反而是挑起她興趣的催化劑。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衛慈覺得舌頭有些不受控制,「……你想知道什麼?」
姜芃姬睨了他一眼,道,「沒有必要,不想知道。」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懷疑,今夜倒是徹底肯定了。
「為何?」衛慈問。
姜芃姬嗤了一聲,「這就好比你看一本話本,你才看了個開頭,剛有了點兒興趣,突然有個人跳出來告訴你這本書的結局,書中的老好人其實是偽裝的壞蛋……你會感謝這個多嘴的人,還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衛慈:「……」
好有道理,他無言以對。
姜芃姬將手拿開,翻了個身,仰躺在榻上,「再例如,你用零花錢買了期盼已久的遊戲,有個沙比跳出來告訴你每一個遊戲關卡的隱藏彩蛋和通關攻略,將未知全部變成已知,你會感謝這人贈送的攻略守則,還是抄起菜刀將他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