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眼睜睜地看着長安君上車試坐,心裏那個忐忑啊,生怕已經釘得十分嚴實的馬車輪子跑了、車輿散了、車軸斷了,要是讓貴公子擦破了皮,那他小命可要保不住了。
誰料長安君卻不目中無人,聲音溫和地讓他起來,指着那雙轅車道:「你這輛車造得極好,本公子很滿意。」
接着,又問起了張輪家裏的情況,是食於官府?還是個體經營的小工肆,每個月有多少收入,究竟為何淪為贅婿……
得知他也在為官府做事後,明月拊掌而笑:「如此甚好,這樣,你原先每年大概有五十石的收入,只能勉強度日,我便以兩百石的價僱傭你,隨我去臨淄走一趟,專門負責這輛車的修補改進。」
「兩百石!」
這俸祿比李談的四百石少一半,但張輪沒什麼見識,已經覺得這是天價了,差點把舌頭吃進去。但他隨即苦起了臉,他妻子可是出了名的潑辣,還有那屠狗的岳翁也兇巴巴的,沒他們同意,他可不敢走。
但長安君下一句話,卻讓他丟掉了所有的顧慮。
長安君說道:「我身為公子,跟工正處要個把工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若你能克忠職守,讓我滿意,待我歸來後,可以跟掌管戶籍的司徒說說,將你從贅婿籍上划去,讓你恢復本來的族氏……」
「公子此言當真!?」
張輪被這從天而降的恩賜驚呆了。
擺脫贅婿的籍貫,重新獲得原有姓氏是所有贅婿的夢想,因為在秦、趙、魏等國,贅婿的兒子依然是沒有地位的贅婿,不能做官吏,要多交稅,三代以後才能除籍,恢復正常人身份。
也就思想和社會較為開明的齊國略有不同,齊威王的大夫,早期稷下學宮的領軍人物淳于髻,就是一個贅婿。
在李談拉扯了好幾下後,高興得忘乎所以的張輪才拜倒在地,沖長安君稽首道謝不已。
「汝等好好做事,我自不會虧待你們。」
明月面色如常,心裏卻不由感嘆了一句能濫用特權就是好啊。同時,他也慶幸自己沒有重生於李談、張輪這些斗食吏、市井小人物身上,真是朝不保夕,命不由己,需要花費多長的時候才能出人頭地啊。
讓李談帶着張輪下去,對這輛雙轅車不合理的地方再修改修改,他自己則在四名黑衣侍衛的跟隨下,朝宮苑北門外走去。
算算時辰,三日前在邯鄲街上與那些遊俠兒說定的匯合時間,就快到了。
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陽,明月心中也不由有些好奇,究竟會來幾人呢?
……
趙王宮北苑的側門緩緩開啟,在城牆外面的稀疏草地上,露珠尚未完全被太陽蒸乾。腰間帶劍的舒祺一早就在此等候,見長安君來了,連忙小跑過來,向他匯報情況。
「來了幾人?」明月問道。
舒祺說道:「陸陸續續來了九人。」
「九人……」
明月放眼看去,但見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一群穿着布衣,皆佩短劍的遊俠兒,甚至還有持短矛短戟,背着弓矢的,在那裏或坐或蹲,交頭接耳。見到宮苑大門開啟,長安君徒步走了出來,便紛紛站了起來,迎着長安君的視線,朝他作揖行禮。
比明月想像中的要略少一點,但已經不錯了,趙國的遊俠兒里,好歹有幾個是守諾然的真俠士。
可惜的是,那一日帶頭響應他的那個絡腮鬍高個青年卻不在其中,明月不由有些失望,果然能叫的鳥兒都肉不多麼?
他走到這批遊俠兒的面前,輕咳一聲,說道:「諸位壯士……」
正當明月要按照計劃好的,慷慨激昂地說一些壯他們志氣的話時,卻突然聽見遠處一聲大喝。
「我來了!」
這聲音震天響地,嚇了明月一跳,更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