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應該怎樣的活着
又該以何種的姿態死去
每一個人,或多或少的曾探究過這生命的奧義。
可是每一種文明,每一個階層,再細分到每一個人,他們對於這生命的奧義、理解,卻是不同的。
有人生而為神的僕人,念想着死後歸於天國。
有人妄圖長生,肉身不滅。
有人嚮往財富,願葬在金棺之下。
可是,有一個人群,他們崇拜自己的先祖。
他們將先祖的事跡,一一記載下來,世代的傳頌,於是,這成為了『史』,成為了『學』。
每一個在『史』中的人物,成為了『聖』,成為了『賢』。
所謂的學,其本質,便是聖賢之學罷了。
他們將聖賢之道,推崇成為了天下最崇高的學問。
遺憾的是,這造就了無數的腐儒。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迂腐的人學去了學問,才使學問腐朽。
可在這一門學問之中,卻隱藏着一個終極的密碼,這個密碼,自學者們自牙牙學語起,背誦《三字經》、《千字文》起,便烙印在了每一個學童的骨子裏。
或許許多人
已經忘記了兒時,人們對於聖賢的推崇。
或是利益薰心,在追逐功名利祿的過程中,漸漸的忘卻了那些英雄和儒者的事跡,可內心的深處,那自三皇五帝而始,及至周公,再至孔孟,至竇禹鈞,至班超、張騫,至祖逖、恆溫、謝安,乃至太祖高皇帝的事跡,卻隨時會被喚醒。
那麼,倘若要回答這個問題,對於儒者而言,他們大抵是,生當為賢,死當稱聖。
安天下,立大功,建大業者為賢。
開萬世之學,宣揚聖學,延譽四方為聖。
這是骨子裏,不變的東西。
是一切讀書人所追求的終極目標,若能因此而生,快哉!若能因此而死,死亦無憾也!
在這個終極目標之下,無論是理學還是新學,其本質,是沒有任何分別的,他們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他們朝向目標的道路不同罷了。
孔孟之道,本就是超凡入聖之道,只是有人在半途,已經磨滅了自己的志氣,已經漸漸的歸於平庸,已經慢慢的淪為了聲色犬馬的奴隸而已。
一滴滴的淚水,自劉傑的眼角里流淌下來,他躲在沙發上,宛如孩子一般,嗚咽哭泣。
手中的期刊,已被淚水浸濕了。
這期刊之中,那一個個的字眼,仿佛是在鞭撻着他的心,一次次的在他耳畔召喚着:「你還記得當初純粹的自己,還記得當初那誓為人傑的少年嗎?」
他早已不是少年了。
他已至而立之年。
他此刻,卻如少年人一般,無法遏制自己的無聲痛哭。
看看現在的自己啊,埋首於案牘,抄抄寫寫,為自己成為翰林而沾沾自喜;平步青雲,自以為自己已超越了所有的同齡人,有着似錦的前途;當初在學府中,尚且還學習的劍擊和騎射之法,現在卻借公務繁忙之故,而日漸生疏;每日所思慮,是人情的往來,是宦海中的勾心鬥角;張眸時,想着的一份沒有完成的文章,該如何漂亮的結尾;閉眼時,想着自己妻子在耳邊嘮叨的家中長短。
可是……自己當初的志向呢
而今,髀肉復生,哪裏還有當年
緊閉着眼睛,也無法遏制淚水的磅礴。
於是劉傑握緊了拳,最終,將期刊撕了個粉碎。
劉府……到了。
新宅的舒適,能令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根刺來。
劉傑進了府里,看到了書齋里亮了燈,他知道,父親也已下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