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合心離者孤,親讒遠忠者亡。」【素書·遵義章第五】
「世上竟有如此卑劣小人。」袁術極嫌惡的說道,他有時做事雖然也會不擇手段,但也不至於像笮融這般恩將仇報、反過頭來殺害接納、救濟過他的恩主。他有些動了氣,對楊弘說道:「吳景不是帶兵征討江東麼?如今薛禮身死,秣陵必然會有動亂,何不見他乘隙攻拔?」
楊弘說道:「吳將軍傾力攻拔,奈何秣陵城堅,不僅久而未下,反倒折損了許多兵馬。笮融還糾集了本地樊氏、于氏等豪強,將吳將軍一路反攻追擊到了橫江,差一點就趕回江北來了。」
「荒謬!」袁術右手忍不住按上腰間寶劍,怒道:「他早年跟隨孫文台征戰四處,多有斬獲,又獨自率兵征討太守周昕與涇縣山賊,哪裏是個不善攻堅的人!一個秣陵縣、一個笮融就難倒他了?我看他得聞我要出兵,藉機要挾我!」
「君侯睿鑒,吳景信其不得,丹陽太守袁君與君侯同為一家,料想他的話應不會有錯?」楊弘繼而從袖中抽出軍報,呈遞了過去,說道:「袁君說吳景一時失察、輕敵大意,這才遭人算計。彼此行是親臨軍中,所見具是屬實,故而臣下才敢據陳相告。」
袁術狐疑的接過軍報看了兩眼,袁胤雖然能力不足,但忠心是不容置疑的,直到見了軍報,袁術心裏的疑慮這才稍解半分。只是楊弘這個人雖然與孫氏沒什麼往來,但卻頗為敬慕孫策豪氣,袁術也是一開始見了他,才會下意識的懷疑吳景和孫氏在背地裏搞鬼。
只是當下徐州之戰迫在眉睫,丹陽郡這個進圖江東的前線據點也不容有失,兩處都是急需增援的地方。袁術站在階上,正苦苦權衡着對策,卻見袁嗣從外間走了進來,說是孫策求見。
袁術當即瞥了面色茫然的楊弘一眼,打發他說道:「你先下去,將城外流民的事給處理了。」
楊弘愣怔了一下,忍不住反對道:「笮融與彼等流民同為信佛之人,讓此等精壯渡江,恐會助長其勢……」
「你知道什麼,我自有計較。」袁術眉頭一豎,不耐煩的說道。這時他已見到一位英姿勃發的青年與袁嗣從門外走了進來,袁術也不再關顧楊弘,居高臨下的招呼道:「孫郎,前來!」
楊弘無奈,只好領命走了下去。
孫策比袁術還要高出一個頭,他知道袁術自尊心強,所以沒有選擇與其並肩而立,而是很懂事的站在袁術之下的一級台階上,二人高度堪堪平齊,甚至孫策比袁術略低一些。
袁術很滿意於孫策的舉動,他鬆開了早先扶在劍柄上的手,不動聲色的說道:「孫郎難得見我一次,於今想來,應是有要事相商了?」
孫策乾脆的說道:「君侯睿鑒,在下想隨君侯北上徐州。」
「嗯?」袁術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這個請求倒是出乎意料,不過他很快恢復了正常,說道:「你這半年又是為我援助汝南、又是拿下廬江,吃了不少苦,如今士卒疲敝,還是好生休養一段時日吧。攻伐徐州並非一戰一役,你有的時候立功,不必急於一時。」
「君侯這是信不過我?」孫策語出驚人,抱拳說道:「我素來聽聞君侯忌憚孫氏,平日只當笑言,從未聽信!因為君侯累加恩惠於我孫氏,何來忌憚、虧待一說?縱然是前幾次攻廬江……那也是我孫伯符年資淺薄,不能服人,君侯不願揠苗助長,正是為我着想!我又豈敢因此心生怨懟……本以為君侯與我恩若父子,誰知道……君侯到底是不肯信我孫伯符!」
他說到動情之處,一雙眼睛裏竟是飽含淚水,像是有一腔委屈、滿腹曲意無處訴說,像是一心為主的忠臣良將在流言蜚語的中傷之下憋屈不已。
袁術不禁動容,他立即伸手搭上孫策的肩膀,不讓其轉身離去,先是以長輩的口吻作色責備道:「你一個大好男兒,哭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