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不太冷,公共租界的行道樹都是綠的,黃浦江永遠不會結冰,街上拉車的黃包車夫也不會象北京的車夫那樣捂得嚴嚴實實,一件夾襖就能渡過冬季。
1925年的舊曆春節臨近,學校放寒假了,百貨公司打折了,鑒冰和姚依蕾按捺不住購物的**,結伴出去敗家,首選自然是先施百貨,陳子錕也被拉了壯丁,他心驚膽戰,生怕遇到林文靜。
林文靜已經做了高級文員,自然不會在下面站櫃枱,可是王經理卻經常在下面溜達,看見陳大帥攜夫人來店,他眼睛一亮,疾步上前打招呼,笑眯眯的說夫人身子不便,有什麼需要讓人那到府上任憑挑選便是。
姚依蕾說我就喜歡逛街的感覺。
王經理諾諾稱是,讓人開了貴賓室隨時伺候,然後跟在後面全程陪伴,陳子錕也故意拉了半步,低聲問他:「林小姐還在貴公司麼?」
「在,林小姐可敬業了,下一步準備讓她當高級襄理了。」王經理一張臉笑成了菊花,聲音也壓得極低,一副同案犯的表情。
「你們說什麼呢?」鑒冰耳朵尖,回頭問道。
「大帥問我,可有新進的珠寶首飾呢。」王經理反應極快。
鑒冰不疑有詐,喜滋滋的應了一聲。
陳子錕拍了拍王經理的肩膀,以示嘉獎。
王經理笑的更諂媚了,大有替陳大帥立了戰功之榮耀,男人嘛,背着正室金屋藏嬌很正常,互相打個掩護也很正常。
誰也沒注意到,林文靜正在電梯口遠遠的看着他們。
雖然早知道陳子錕結過婚了,但是親眼看到和耳聞的感覺畢竟不一樣,兩位夫人艷光四射,氣質優雅,讓林文靜覺得自己就像個醜小鴨,她飛也似的逃了,生怕眼淚流下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時間,匆匆忙忙回到住所,放了寒假的弟弟文龍拿出一封信來道:「阿姐,韓老師給你的。」
林文靜看也沒看,就把信丟進了垃圾桶,這位韓老師是新派詩人,字裏行間充斥着情啊愛啊的,說自從見了林小姐一面之後,就願意為她去死,雖然林文靜並未正式談過戀愛,但也知道韓老師這話信不得,和五年前北京胡同里那一幕幕浪漫之極的經歷比起來,韓老師的情信簡直蒼白到無力。
「文龍,阿姐想回家過年。」林文靜道。
……
春節臨近,張嘯林依然在東躲西藏,三鑫公司已經不帶他玩了,全上海灘的青幫弟兄都抱怨他,若不是他非要和陳大帥做對,青幫也不會遭此大難。
匯中飯店五樓,副官來報,杜月笙來訪,陳子錕立即召見,杜老闆上來之後,寒暄片刻,拿出一疊莊票來,上海老派人不喜歡用洋人銀行的支票本票,還是喜歡用錢莊出具的莊票,這些莊票總計有七十二萬兩,折合銀元正好是一百萬。
陳子錕奇道:「這麼大數目,杜老闆想從兄弟這麼買什麼?」
杜月笙微笑道:「買一條命。」
「誰的命?」
「張嘯林張老闆的命。」
「他人在哪兒?」
「就在外面,隨時聽候發落。」
「讓他進來。」
聽說張嘯林自投羅網,張學良也饒有興趣的前來圍觀,叼着煙斗坐在沙發上看這位上海灘梟雄究竟是怎樣一副尊容。
張嘯林一身長袍馬褂,灰頭土臉的進來,進門就跪倒請罪:「陳大帥,阿拉有罪,該死。」
陳子錕冷笑一聲:「漢卿,你看應該怎麼處置?」
張學良滿不在乎道:「敢行刺國家的陸軍上將,這是滅門的罪過,咱們大人有大量,就不滅他的滿門了,槍斃一個人就行。」
陳子錕道:「拉出去斃了。」
張嘯林一頭冷汗,雙眼圓睜,脫口就要罵人,但是看到杜月笙冷靜的眼神,還是強壓下去,不求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