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山野道人。
此時此刻的青樞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了。
不過。
道門的淨咒下,青樞的情緒變得穩定許多,剛剛的瘋癲之意也消散了不少,只是依舊癱坐於地上,抬頭凝望着李衛。
這個當時,俯視着蜀山規矩,不滿反抗的男人,如今已經習慣了抬頭。
李衛輕輕嘆道。
「你...變了。」
青樞老頭呢喃道。
「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記得我這蜀山叛徒青樞,居然還有人,能見到如此卑弱的我。」
「當年堂堂蜀山下許下豪言壯志,要以劍斬出一世清明的我,居然還記得...哈哈哈!就連我自己都不記得當年的我是怎麼樣的了。」
「是啊,我變了,但...我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
此時,青樞除下身上破舊的衣服,露出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
然而這些傷口以一種很詭異,又有秩序的樣子排列。
像是什麼咒法的痕跡,以一種很粗暴的方式,篆刻在了青樞的身上。
「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這是我徒弟,在我的身上留下的痕跡...」
「因為這些傷痕,我才能苟活到現在,但我啊,也失去了,用劍的資格,再也無法使劍。」
...
青樞趁着自己還有些神智。
開始講述起他的故事來。
「當時我離開蜀山後,便懷揣着雄心壯志,認為這天下,乃是因君王無道,士族勢大無窮盡...我身有劍,能斬盡一切之劍,若不憑此劍一平天下,我這劍,學的,便是衛道蒼生。」
當他說到衛道蒼生之時,眼神有一種莫名的神光。
當年憑着一劍衛道蒼生之願,劍鋒所向披靡,無比的鋒銳。
「我帶着同我一起的蜀山弟子,斬人授劍,助劉裕平定四方,同那東晉大族們廝殺,平定他們的起亂,在我們蜀山弟子的劍鋒之下,劉裕所向披靡...他位高至東晉相國。」
「後來,東晉皇帝位置禪讓於他,至此,我們以為,我們使命完成了,士族終於不再放縱,而劉裕皇帝,也開始重用起寒門來,聽起來,一切很美好。」
說到這裏的時候,青樞開始哭。
開始笑。
狂笑。
此時,天空下起了小雨,有些透寒。
還能動彈的人們都去躲雨了,在這個時代的他們,若是得了風寒,基本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唯有李衛和青樞還在於此。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身上,寂靜的長街只餘一點清靜。
「寒門,也是門啊!」
「和尋常百姓,有何關係?」
「說是鎮壓了四大家族,可他們的人,依然出現在朝堂之上...作為割據一方的亂臣,家族子弟依然能入仕。」
「無論是北方的魏,還是南方的劉宋,大齊。」
「朝廷更迭,皇家爭鬥。」
「五姓七家,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高門大姓,人以姓分。無論王朝如何更迭,帝家如何爭鬥。只有高門大姓中人,是不變的,他們始終能掌握着權利。」
「後來,跟着我出來的蜀山弟子們,也開始加入世家子弟,成為了世家的劍。」
「剛剛那位琅琊王家馬車之上的人,就是我蜀山後人,他身上的劍氣雖然駁雜,卻是我蜀山叛徒後裔的一代。」
「師兄當年說的對啊,我們以劍翻倒王權,本質還是為了自己的慾念揮劍。」
「入了世俗的我們,便成了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