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爺依舊穿着那身醬色繭綢袍子。
他近來鑽研音律,痴迷神醉,卻無半分清減。肚子圓圓,一臉富態。
祖祠禮祭塵埃落定,恍惚間,就連衡山第十四代的大事都已定好。
光景留不住,歲月不饒人啊。
瞧着小掌門英姿勃發,手握四卷神劍劍譜,滿身劍氣,到底叫三爺心生感慨,憶起往昔。
他手捋短須,目光朝着師兄師弟撇去。
劉三爺幽幽一嘆:
「一月月相似,一年年不同。清晨窺古鏡,旅貌近衰翁。」
方千駒也道:
「師兄所言極是,這浮生卻似冰底水,日夜東流人不知。」
而後,老師叔拍了拍趙榮的肩膀,又對眾弟子笑道:「光大本派的重擔,還是要靠你們。」
魯連榮眯着眼睛,語調中帶着玩味:
「現在知道歲月蹉跎,有負長輩所託,因此也染了悲調?」
趙榮趕忙從沉思中回神。
又開始了?
大好的日子,何必要同往年一樣鬧得不愉快。
趙榮暗自腹誹,準備出聲勸阻。
沒想到,劉三爺與方千駒根本不生氣。
三爺搖頭,「無關悲喜,只是想起陳年舊事。」
他撐開雙掌在身前比劃,如同握着一個罈子,「當年師父醃了滿瓮蔓菁,被我們幾個偷食大半。回想起來,那滋味何等美,此時就是有山珍海味也比不上。」
方千駒很贊同:「記得師叔祖有一壇美酒,被我栽種梅花時挖了出來,那酒瓮古舊,嘖嘖,真是錦封未拆香先透。」
「當時一飲而盡,醉倒在梅樹邊。」
「醒轉時瞧見師叔祖,還以為是夢中惡鬼。」
說到此處,方老師叔哈哈一笑。
莫大先生也目露懷念,看向了祖祠牌位上最熟悉的幾位。
「天柱峰上,夕陽芳草,疏林晚鴉,驛站休憩,劍舞亭前.」
說的是昔年與師父、師祖一道練劍時的場景。
便是喜歡毒舌的金眼烏鴉,此時也不拿甚麼喜調悲調調侃挖苦了。
黃澄澄的眼珠子盯着牌位,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啞。
他目藏懷念,口中卻道:
「時光流逝永遠不會停止,但絕不能止步不前,應當忘卻衰老降臨在身上。」
「若人人懈怠疏懶,如何承接先輩遺志。」
魯連榮說完,看了幾位師兄一眼。
又低聲對趙榮道:「今日找時間去澹真閣一趟。」
趙榮點頭應了一聲。
魯連榮先一步出了祖祠,艾根才他們稍微猶豫,趙榮抬手示意,他們這才追了上去。
劉三爺走近兩步,來到趙榮身邊。
他一臉笑意:
「師侄,大師哥尋我要芙蓉神劍劍譜,一聽是要給你的,師叔我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如今再沒甚麼拿得出手的武學典籍贈與你。」
「放眼天下,伱也是本派第十四代掌門最佳人選。」
「諸位衡山先輩都見證過,今日必然高興,那師叔不拿個彩頭出來,師父、師祖定會說我劉三小氣。」
趙榮笑着擺了擺手:「若師叔小氣,天下可找不到大氣的人了。」
劉三爺滿臉紅光,從袖中掏出一物。
從他神情就能瞧得出來,對這樣東西的價值,那是極其自信。
三個古字撰於封頁。
《廣陵散》。
劉三爺滿目讚嘆:「此曲不僅優雅絕倫,更貫注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嵇康之寶,今交託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