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群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漢書文紀
朝廷名義上統御天下,其實詔令出函谷關以後能有多大號召力和威嚴還真不好說,張昶與周忠都明白如今朝廷能收的上來的賦稅只不過區區三輔和弘農等郡,外加殘破不堪的河南尹與河東郡而已。
但為了朝廷的體面,張昶自然不會把這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實情說出來,而是避重就輕的說道:「今年關中安靜,百姓歸心,稅賦開徵宜照往例而行。」
皇帝輕飄飄的說道:「關中數年遭逢羌亂,歲亂民飢,黔首流離,四處就食,導致戶籍極為雜亂,難可分簡。不若因時因地,重新編戶造籍,令籍貫得實,賑恤周全,也方便朝廷開徵賦稅。」
饒是張昶以順服皇帝為要,此時也不由得驚了一驚,這不就與當初董承所提出要清查雒陽遷入關中的戶口一樣麼?且不說那些隱民、占民的豪強會不會同意,就說此事也不該是由皇帝親自提出來,兩邊沒了轉圜的空間,只會把事情鬧得不死不休。
「怎麼?」皇帝面對大臣時,似乎永遠都是在笑着,此時的笑容里卻仿佛帶有別的東西:「戶籍混亂,自當重遣良吏精檢,勿使遺漏。若是戶籍不清,朝廷又如何開徵賦稅?難道要隨意攤派嗎?」
皇帝想起歷史上三輔又是羌亂、又是旱災、又是兵禍,光是逃離到荊州的都有十餘萬戶,益州牧劉焉更是借關中逃亡至此的數萬百姓組成東州兵。細細算起來,關中至少還有一百多萬人,這還是除開那些隱戶的數量。
作為與黃琬、楊氏都有交情的桓典此時坐不住了,他插話道:「雖有流民失地而走,但三輔、弘農等郡每年都有計吏算民造冊,即便有董卓擅專,此事也未有斷絕。若要確保賦稅開徵,陛下大可命尚書台送來計簿,查閱歷年戶數,可為佐證,無須勞吏煩民,耗費時日。」
皇帝看着這個以清正剛直著稱的老師,問起了一旁的賈詡:「中台確有此事否?」
尚書賈詡立即配合,想商量好了似得:「依照中台計簿所載,三輔、弘農等地除開軍、民屯戶,共有二十三萬戶,一百一十萬餘口。」
「戶數年年都有增減,各地上計必須查驗精確,不可虛報。」皇帝這才點頭說道:「今歲賦稅,便以此為憑據開徵,不可多,也不可少。」
皇帝從善如流,很輕易的不再提清查戶口的事,這讓眾人大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泛起疑問:像這樣扯東扯西,時不時出言詐唬人,到底是在隱藏着什麼用心?
「孝文皇帝時,算賦每人為四十錢,口賦每人為二十錢。之後朝廷屢有加征,使歲賦增加十倍。尤其是口賦,本是七歲起開徵,如今卻降至襁褓即開徵口錢,以至民家產子而心不悅,甚或有產子則投水溺斃的情況。」皇帝也沒有讓人失望,前面鋪墊了那麼多,終於要說起了重點:「廷尉掌獄多年,應該遇見過許多這樣的案子。」
一旁坐着的法衍沒想到還有他的事,趕緊回道:「唯,關中自羌亂以來,戶口大減,貪吏奸胥又借閹宦之勢,肆意凌虐。地方催征,急於星火,鄉野小民貧乏愚昧,寧可溺嬰殺子,也不願納口稅。」
「遇到這種事,廷尉與地方都是如何決獄的?」
這種案件非常棘手,若是依法處置,又有些不近人情若是放任自流,又會滋生歪風邪氣。法衍想了想,謹慎的說道:「孝景皇帝曾有詔曰:欲令治獄者務先寬,是故但凡遇見此類,皆使地方郡守縣令以孝經大義相勸,命其反省改過。」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說道:「這些並不全是他們的過錯,而是朝廷賦稅訂立太過嚴苛,未有照料到百姓生計之故。」
漢代的財政收入主要分為賦與稅兩大類,稅主要是租稅,兩漢以來講究輕徭薄賦,除了非常時期有過增加以外,其餘的時候都是三十稅